董一凡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歐洲研究所副研究員

近期，工黨新政府向外界公開表示“英國已經破產”，從而將英國的嚴峻財政狀況曝光在世人面前。根據首相辦公室的表述，保守黨的十四年執政為英國財政留下“200億英鎊巨大窟窿”。那么，英國財政狀況究竟如何？這對于未來英國經濟發展和投資環境帶來哪些影響？

從數據上看，英國的財政赤字和債務水平的確并不健康。英國下議院圖書館網站公布的數據顯示，2023—2024財年，英國政府財政收入約為1.09萬億英鎊，支出卻高達1.21萬億英鎊，財政赤字占GDP比重為4.4%，遠高于一般財政狀況3%的基準線，也高于2023年歐盟的3.5%和德國的-2.5%，但好于法國的-5.5%和意大利的-7.4%。這反映出英國財政失衡趨勢加劇，但仍在可控范圍內。

在債務水平方面，截至2023年第四季度，英國公共部門債務總規模達到2.72萬億英鎊，較2020年第四季度增長近22.2%。英國債務占GDP的比重達到98%，相較于一般健康水平的60%而言，處于警報的區間。該數字遠遠高于2024年第一季度歐元區的88.7%、歐盟的82%和德國的63.4%，但低于法國的110.8%和意大利的137.7%，也低于七國集團的平均水平126.1%。

從歷史縱向比較來看，英國當前公共債務負擔也處于較為沉重的水平。英國公共債務比重在二戰后曾一度超過250%，但此后持續下降，在1990—1991財年曾降至21.6%的歷史低位。此后英國公共債務比雖然不斷上漲，但仍處于較低水平，長期遠遠好于歐盟平均水平。在新冠疫情暴發后，刺激經濟、抗擊疫情等原因導致英國財政開支飆升，也使得2020—2021財年公債比從上一財年的85.2%飆升至96.5%——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首次突破了90%。由此看來，英國目前所謂的“破產”焦慮，只是相較于其歷史上較為優異的財政管理成績而言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保守黨執政的十四年正是英國公共債務狂飆猛進的時期。

而從英國的趨于下行的財政健康狀況看，其經濟勢必將負重前行。目前，英國滾雪球式的公債規模將受財政赤字的驅動持續擴大，同時也將給英國民眾和政府帶來巨大負擔。數據顯示，英國民眾人均背負的債務高達37900英鎊，同時，每年政府支付的債務利息達到1020億英鎊，相當于GDP的3.8%和政府開支的8.4%。沉重的債務負擔，將成為英國政府推動內外議程的重要枷鎖。

雖然英國國債目前仍是全球投資市場最具有良好信譽的主權債務產品之一，但近年來投資者對于英國財政狀況的質疑也越來越大。特拉斯在其短暫的首相任期內，曾提出通過大規模減稅來刺激經濟的政策，但該減稅計劃留下的巨大財政窟窿則讓投資者和政界普遍質疑其計劃的可行性。最終，特拉斯在英國股市、債市、匯市的大幅震蕩中黯然下臺。

對于工黨新政府來說，英國目前失衡的財政狀況，仍然是其執政的最大掣肘之一。政府在增加開支方面不得不小心謹慎，以免引發連鎖反應。這使得工黨競選綱領中的諸多愿景不得不大為縮水。比如財政大臣里夫斯在大選前曾一度承諾要建立規模260億英鎊的綠色產業基金，但大選后卻改口稱其規模可能不超過80億英鎊。在英國發展綠色產業、推進能源轉型的巨大需求面前，這個數字無疑是杯水車薪。

而且，英國低迷的經濟增長前景，也大大降低了財政狀況改善的可能性。從財政理念角度看，如果經濟增長率能處于較強勁的水平，政府財政狀況將能夠在未來得到改善。然而，目前，英國經濟在通脹高企、供應鏈不暢、能源危機等多重沖擊之下疲態盡顯。在2023年創下0.1%的增長率低谷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24年英國經濟僅增長0.7%。面對萎靡不振的經濟狀況，工黨新政府可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讓人擔憂的是，財政負擔和經濟增長低迷已經形成惡性循環，而如何打破這一僵局，則將是英國和西方諸多國家共同面臨的難題。

編審：高霈寧 蔣新宇 張艷玲